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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活的碾坊

来源:玉屏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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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仲划亮火柴,照亮了一个传说。

孔雀东南飞,五里一徘徊。五里桥,桥五里。当地人传说,五里桥,孔雀飞过的桥。田心坪河水奔驰到五里桥,桥边的河堰伸手挽留这位过客。过客留下的深潭形同情人的眼眸,深情地守望着古桥。堰塘右侧,靠低洼那边的岩山被犁开了一道长约四五十米深的伤口,湍急的流水像莽汉沿着伤口跌落下去,轰然爆炸。河水粉身碎骨后,巨大的能量波撞在低洼地边的新碾坊叶轮上,碾坊摇头晃脑地走动起来。

桥边新碾坊位置,原有水碾坊存在,旋转出了百年孤独,当地文人说。

去年冬天,昆仲家。与昆仲和结对帮扶的小王摆谈,就谈到了碾坊。昆仲神秘地说,鲁班仙人和众徒弟驾云到黔东梵净山造屋,从白马山路经黄猫岭,行到了五里桥。鲁班仙人坐石桥上休息,不觉四周望去:河谷处在两山之间,河水湍急,恍若龙吟。岸边松树森森,翠柏盈盈,好个造屋的佳品。村里石臼石碓边,老妪奋力捣谷,妇幼极力舂米,异常艰难。鲁班想,何不造座水碾房造福村民呢。在他亲自指挥下,徒弟们砍树备料,挖沟引流,短短半个月,一座傲人的建筑就屹立在峡谷当中,水流之上。昆仲的祖先也参加这场壮美的建筑活动,学到了鲁班造碾坊的手艺。还受鲁班委托代为管理碾坊,到昆仲这一代已经是十多代了。三十多年前,碾坊是附近村民碾米的必备工具,后来,天灾加上人祸,碾坊就被硬在那里,风雨把它消灭成一段烟云,独剩下了寂寞如盲肠的水道。回忆起水碾谷子,不舍和留恋在昆仲眼里固守着。村里许多老年人说起水碾坊碾出的大米,都在吞口水。

水碾坊的故事寒凉着村庄。小王和工作队员在昆仲老人的带领下,驻足水碾坊旧址。前些年,山洪这位变态的魔法师,变戏法般地把巨大的山石,当做道具,堵塞住水渠的嗓子,渠水如同飘摇的游魂。看着眼前的百年碾坊,昆仲对着流水说:尽管我老了,还是想把它盘活,需要我做什么,我都答应。长命百年的碾坊,这乡间的图腾,它旋转的轨迹曾经是乡亲们希望的方向呵。

大家定下了旅游扶贫的路子。小王带着昆仲四处奔走呼号,农业旅游发展项目花落五里桥。大型挖掘机喧哗着,巨臂触摸到了土地的心跳。小王与工作队的同志,像当年的鲁班一样劳作,低头和沟渠对话,抬头与大坝谈心,汗水浇筑水渠的脊梁,欢笑疏通涛声的经脉。他们吃在河边,住在河边,枕着波涛入眠。一条百余米长的泄洪渠,搏动在青山绿水间。碾坊魔术般地,风车般旋转着,恢复了生命力。修复的水渠,让附近的田地滋生着动人的活力。

昆仲的心随着河水沿水沟弹跳而去,在水沟尽头搬着白石块从高处奔来,欢乐瞄着碾坊的木轮猛砸。他听见流水粗鲁地驱赶着磨盘旋转,发出“隆隆”声,碾坊里的春天已经提前到来。

昆仲老人划亮的第二根火柴,划亮了他脸上的微笑。大家议定由昆仲老人来守护和经营碾坊。他将袋装的稻谷缓缓地倒入深圆的石槽,水轮带动巨大的磨盘,磨盘飞快地旋转起来。谷粒躺在磨盘下,磨盘碾过去一遍遍,谷壳脱去了一层薄衣。一遍遍再碾过去,谷粒磨去了一层棱角,几分钟下来,谷粒脱去了金黄的衣服,露出莹白细腻的肌肤。磨坊内外,飘来米粒被碾压时溢出的阵阵芳香,纯天然的绿色米就磨成了。

今年五里桥大丰收,谷子颗粒饱满香甜,碾出的米粒如雪般滑手,备受人家欢迎。碾坊的四周堆放着村民拉来的稻谷,袋子上写着张三李四的名字。昆仲老人为了保证稻米口感,还专门购买了一台精选机,去除稻谷中的杂质。如今,水碾坊又成了五里桥的标志,乡村的餐桌上搁那种熟悉的味道,又回来了。

嗅着稻谷的清香,小王的又一个想法产生了:打造百年老品牌。

晨光中,小王在奔忙。细雨中,“老碾坊稻米”商标申请下来了,昆仲抚摸着标牌,皱纹里软着微笑。夜晚,工作队员设计了包装。飞雪里,小王正在联系超市和代理商。碾坊里,小王自掏腰包拿出1000元钱奖励昆仲老人。昆仲哪里肯要,他说:“你帮我圆了一个梦,让我能把水碾坊守下去,对列祖列宗有了交待,也算是我为村民做的一件好事。”昆仲又划亮了一根火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