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祖告摄于亚鱼乡郭家湾
站在黔东的肩头上。站在云贵高原的胳膊上。郭家湾梯田。
明月般,光彩照人。明镜般,裸露胸襟。
郭家湾梯田。
一垄垄,把自己埋在日子里。
一层层,把自己挺在风雨里。
弯弯的梯田,如拓荒者汗铸的石镰呵。挥向荆棘千万遍,野火灿烂里,荆棘终于让路了。挥向漆黑的夜色,叩破苍穹,丘陵上倒伏了多少星辰。挥过春夏秋冬,荒原上的山歌,在时光的脉络深处,号角般,起起伏伏。
弯弯的梯田,是拓荒者血铸的锄头呵。叩响大地,泥土的黑油油,清泉的亮悠悠,默默回响;挖向岁月,挖走了贫瘠,挖来了粮仓的欢欢笑笑。锄头厚实的脚步声中,沉寂和冷漠,嘲笑和傲慢,退却了。
弯弯的梯田,泥土夯筑的证人呵。新人旧人的悲欢离合,她见证过了多少;甘苦日子的来来往往,她品味过了多少;古往今来的兴衰起落,她经历了多少。这位田间屹立的哲人,仍旧低头,沉默不语。
弯弯的梯田,流水编制的银梳呵。她梳过天空,梳亮了明月星辰;她梳醒了早晨,梳红了晨阳。她柔和执着的梳子呵,梳过郭家湾的山山水水,梳得木楼笑了,苹果圆了;她梳过夜色,村庄的歌舞也醉了。
晨光敷在梯田上,敷在父亲的锄头上。弯腰插秧的父亲笑着,他把青春的秧苗插下去了,把沉甸甸的脚印插下去了,把一年到头唱的酒歌山歌插下去了,把头上的白发插下去了。插下的,有爷爷的叮嘱,有我们的梦想。
父亲脸上的微笑,焕发着厚重朴实的光,让梯田之上的晨阳呵,也为之黯淡。
夕阳挂在梯田上,挂在母亲的扁担上了。走在田埂上,稻花菜花,是母亲头上的插花;黄稻谷黑菜籽,是母亲脸上的红妆。笑呵呵的谷子,趴在母亲的肩头,压弯了母亲的腰,压出了母亲的皱纹。田野里的母亲,伛偻着,却闲庭信步,举重若轻。
万斤粮,千丘田,窄窄的田埂就是母亲的歌舞场呵。她稳健的脚步,编织了这个季节最动听的音乐。
拓荒者们的刀耕火种,爷爷奶奶们的顶礼膜拜,父母亲们的精雕细琢,造就了梯田文化的顶天立地。
把灵魂挖掘出来,把乳汁输送出来,把骨骼支撑起来,把力量和信仰夯筑起来,也许就是梯田朴实的文化内蕴吧。
一面铁的旗帜,插在黔东的肩头上,犹如插在云贵高原极顶上。
郭家湾梯田。